1929年,也就是民国18年,80岁的陈鑫就像是一盏耗尽了油的灯,奄奄一息。他躺在床上,望着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的秋儿,老泪纵横。他伸出颤巍巍的手,想要用力从枕头下拿什么东西,却只是抬了抬手而已。
“秋,我……枕头下,有东西……”陈鑫颤巍巍的嘴唇,只说出了这几个字。陈克忠轻轻地从陈鑫的枕头底下,摸出了个蓝布包着的东西。
“秋啊,你打开……打开看看。这可是我……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!你拿好了,给我……拿好了。”陈鑫使劲努力想要抬起半个身子,陈克忠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住他。陈鑫却不让他扶,催着他快把那布包里的东西打开。
陈克忠双手,轻轻地打开那个蓝布包裹,原来是几本手抄的书。一本是《器械论》,一本是《太极拳图说》,一本则是《三三六拳谱》。“爷,这不是您写的书稿吗?”陈克忠知道,这些书稿是陈鑫用后半生的心血一字一图写下来的,他此刻拿在手里,觉得沉甸甸的。之前在他们家写的时候,他曾经无数次的看到过这些书稿,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,感觉如此沉重和严肃。
“这些书稿,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啊。以前咱们陈家的太极拳,都是口口相传。我只是担心长此以往,咱们家的宝贝会没了。所以——”陈鑫说到这里,停了下来。这个老人实在是太虚弱了,他每说一句话一个字,都在消耗着他仅存的生命力。
“爷,您还是先歇着,等您好了您再讲给我好吗?”
“我再不说,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。你给我听好了,一字一句都不许给我漏掉。”陈鑫很清楚,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在自己生命最后一刻到来之前,他得把自己想说的话交代给陈克忠。
陈克忠含着泪,用力点了点头。
“你——给我跪下。”陈鑫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,他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力气。陈克忠毫不犹豫的双膝跪在陈鑫的床前,双眼看着陈鑫。
“我们陈家的太极拳,切不可随意外传。如若要传,则一定要看人品。能传则传之,若不能传则焚之。你要给我记住了。”陈鑫说完,眼睛定定的看着陈克忠,要他答应自己的要求。陈克忠泣不成声,他直直的跪在师父的床前说:“我一直到叫您爷,今儿我叫您一声师父。师父,您就放心吧,我一定会记住您的话的。”
“还有你素日里,言语行为也要收敛着些。别招人恨,也别故意去招惹别人,自己好生练自己的拳。你虽然武艺已经精进,但也不可用来伤人。树大招风,切忌切忌啊。疯秋,你,你得明白,我给你取的这名字的意思啊……”陈鑫说到此处,颓然闭上眼睛,两行浑浊的泪水,顺着眼眶流了出来。
陈克忠已经泪流满面,紧紧地捂着陈鑫瘦骨嶙峋的手,用力的点着头。他看着陈鑫又昏沉睡了,方才轻轻地站起来,把陈鑫交给他的蓝布包紧紧地揣在怀里。他摸摸陈鑫的脉搏,虽然有些微弱,但一时半会儿也应该没事。于是,他悄悄地退出房门,回到家里,把东西交给了媳妇原氏,让她好生收起来,又急着去找爷爷陈本思,告诉爷爷说,看来这次品三爷是危险了。
陈本思闻听此言,也不由得老泪纵横,催促着陈克忠快点过去,守在陈鑫的身边。陈克忠点头出去,往陈鑫那边去了。陈本思把儿子绳曾唤进来,问他说:“刚才秋来说,你品三叔怕是不行了。”
陈绳曾心里也是一阵难受,看着爹爹那枯瘦的脸说:“爹,我这就过去看看。咱们能帮上点什么,就帮上点什么吧。只是这几年,只出不进,也怕只是有心却没那个力了。”
陈绳曾出门去往陈鑫家,在半路上就听见有人说,陈鑫走了。
三十七
一代太极拳泰斗陈鑫,带着他深深的遗憾撒手人寰。陈克忠望着躺在床板上一动也不到的师父,失声痛哭。他抓着陈鑫冰凉的双手,喊一声“师父”,再喊一声“爷”;喊一声“爷”,又喊一声“师父”,悲痛之情,竟难以自抑。
陈绳曾已经过来看过,见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由悲从中来。他交代儿子陈克忠就先别急着回去,要他尽到一个做弟子的孝心。陈克忠哽咽着说:“爹,我知道,可……”陈克忠的话没有说完,只是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。陈绳曾叹了一口气说,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可是咱家的情况,你也不是不知道。我还是先回去和你爷爷商量了再做决定吧。”这时候,外面的天下起了濛濛细雨,仿佛也是在为陈鑫的离世撒下了同情悲伤的眼泪。陈克忠让父亲先回家去,自己留下来看帮着鑫老家族中的近亲们,料理自己师父的后事。
回到家里,陈绳曾先回到了自己的屋里,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。任氏抱着陈克忠的儿子龙远进来,看他一脸愁眉不展,就安慰他说:“你也别太难过了,人活一辈子,谁还没个死。”
陈绳曾把龙远拉到自己的怀里,摸着他瘦小的脸说:“我看着品三叔临走那样子,心酸啊。刚才秋跟我没明说,可他的意思我知道。唉,我待会儿去咱爹屋里,怕是爹知道了品三叔走了的信,就他那身体可是搁不住啊。”
任氏说:“爹也病了这么久了,也真是不能让他知道。你过去看看吧,就说品三叔还好着呢。可别一下子给他惊着了。”
“哪能瞒得住呢。唉,我先过去看看,你给龙远弄点吃的,看看这小脸,唉。”陈绳曾一边说,一边又打起精神起来,往陈本思的屋里走去。他一直盘算着,该怎么和爹说呢。
他还没到到父亲的屋里,就看见母亲侯氏从屋里慌慌张张跑出来,看见他就说:“老三,老三,你快去看看,你爹他怎么了?”
一听这话,陈绳曾三两步冲到父亲的屋里,掀开里屋的门帘子,看见父亲躺在床上,不住的流泪。“爹,您这是怎么了?”
陈本思眼都没睁,也没答话,苍白苍老的脸上有两道深深地泪痕,身子在不断地颤抖着。陈绳曾紧握着父亲瘦如枯骨的手说:“爹,您哪里不舒服?”
“品三走了,品三走了。我看见他走了,他说他不想走啊。”陈本思忽然睁开眼,定定的看着儿子说。陈绳曾吓了一跳,是谁这么嘴快,把品三叔死了的事给说了。陈绳曾想要安慰父亲几句,这时候大哥陈启曾和二哥陈绪曾都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,围在父亲陈本思的床前。弟兄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劝慰着也是耄耋之人的父亲,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父亲的情绪,逐渐的安睡过去。
三个兄弟不敢远离,坐在外间堂屋里商量着,去请个郎中来给爹瞧瞧。郎中来了之后,陈本思已经醒了,歪在床上要水喝。郎中把了把脉,又让陈本思张开嘴,吐出舌头看了看,安慰着说:“没多大事,就是有些急火攻心了,养几天就好了。”陈绳曾送郎中出门的时候,郎中站住对他说:“你爹的样子,怕是没多少个日子了,好生将养将养,或者能多挨些日子。”
听这话,陈绳曾一时没转过来,“你不是说我爹他只是急火攻心,养几天不是就好了?”
“当着你爹的面,我能说啥?老人家老了,身体撑不住,心更是撑不住。去你家克礼那抓些药,药方子都给你了。”
有人说陈鑫不会拳,我想说还不到一百年就开始睁眼说瞎话,陈鑫晚年在现在的陈清环师爷家里授拳,八大弟子,陈克忠当时陈家沟功夫最好,克信、克礼、克第都是好手,文化大革命某人一边批斗陈克忠一边逼他教小架,当代小架代表陈伯祥师爷、清环师爷都是陈鑫徒孙,说鑫老不会拳?我看是你未入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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涟彩寻